為了避免和蘭崢撞見，方崇遠是提前兩天進劇組的。

這部劇從導演到團隊都看得出來公司的用心，導演李生雖然才三十出頭，但確是新生代導演中實力最強的一位，他擅長於細微之處展現人性，拍戲手法也是獨樹一幟，近幾年他的作品雖然不多，但每一部都可以列為精品。

李生特意和他交流了自己的意見，“需要你在這部劇裏同時扮演兩個不同的人物，一個是溫和細膩的，一個是陰暗變態的，就像是光和影，白天和黑夜。”

方崇遠說，“我盡力去做。”

李生大不了方崇遠幾歲，但因為兩人是第一次合作，之前也沒有什麽交集，所以還是鼓勵他道，“我看過你演戲，非常有感覺，這次選你也是我向你們公司建議的，畢竟我不要不會拍戲的花瓶，雖然這部戲拍起來會很艱難，但我相信你，更何況還有蘭崢的加入，我相信我們能夠一起創造新的佳作。”

方崇遠早聞李生狂傲不羈，從這番話裏便能感受一二。

“你去精神病院感受過嗎？”李生忽然問他。

方崇遠點了點頭，說著，“我前幾天去過一次。”

“一次不夠，”李生抽著煙搖頭，眉頭皺著，“一次怎麽夠，反正這幾天我們還不開拍，你還有時間去，要把自己真當成個病人，你才能演出來我想要的感覺。”

李生煙癮很大，和方崇遠聊天的這麽一段時間一直在抽煙。

雖然李生說話直白，但方崇遠還是比較尊敬他，他道，“行，我這幾天抽時間多去幾次。”

既然答應了李生，方崇遠在吃過午飯後便讓司機驅車到最近的精神病院，小艾已經提前替他聯系好，才到門口，就有人站在那裏等著他。

“他們心裏住著另外一個世界，只是那個世界被我們所不容。”負責帶方崇遠的醫生在為他介紹病人情況之前說了這樣一句話。

方崇遠沒有想過醫生會這樣介紹他的病人。

醫生也意識到這樣說話不妥，笑了一下解釋道，“可能因為我在這裏時間太長了吧，所以有時間都不得不去思索生命究竟是什麽，和你說這些，只是我一些淺薄的另類的看法，只是希望對你的演繹有幫助。”

方崇遠朝他客氣地笑笑，說，“謝謝你。”

醫生帶他“探望”了幾個比較特殊的病人。

“他們要麽屬於先天，要麽是在生活中遭遇過非常不堪的經歷。”醫生這樣對他說。

方崇遠想起自己要演繹的這個人物，陳希光，就是因為幼年時被自己的養父猥褻，所以他非常憎恨男人，但同時，他又對他最憎恨的男人—那個牛郎動了愛意。

方崇遠仔細觀察病人們的狀態，他們大多數都是低著頭默默不語，看到有人時會擡眸朝他一笑。

那笑容，大多都帶著些詭異和不正常。

方崇遠在醫院呆了整整一個下午，出院門時，他甚至都感覺自己脊背上還有未幹的冷汗。

但他知道，自己必須要進入這樣的狀態。

開機儀式時方崇遠作為主演和導演站在第一排合影，蘭崢則站在旁邊，方崇遠只覺得有一道熾熱的目光始終凝視著自己，卻依舊沒有扭頭看對方一眼。

儀式結束他和蘭崢被工作人員團團圍住要求合影，兩人被圍在中間迫不得已挨得很近，目光對視的瞬間，他竟在蘭崢眼裏看到一絲羞赧。

那樣純情的目光竟出現在蘭崢眼裏，方崇遠有些不敢相信，但只是一秒對方便移開目光，他便以為是自己看錯。

合照結束，眼看蘭崢要坐車離開，方崇遠上前一步叫住了他。

“蘭崢，”方崇遠喊了他的名字，周圍還有其他人，他看了他們一眼便說著，“那什麽，你等一會兒，我們一起走。”

蘭崢站在那兒朝他微微一笑，點頭道，“好，我等你。”

他眼裏流露出的溫情，倒真像倆人是多年的好友了。

方崇遠在心底冷笑。

待人都走了，方崇遠才走過去看著他，“我不知道這幾日你是什麽意思，但之前我倆的那些都已經過去了，我現在只想圖個清凈，說直白點就是你離我遠點，也別再來打擾我，明白嗎？”

他開門見山，一句話說的明明白白絲毫不留有餘地。

蘭崢站在他對面，眼裏的暖意被風一點點吹碎。

半響，蘭崢才苦笑了一聲，看著方崇遠問，“我知道你有多恨我，也知道我曾經對你有多可惡，但我現在只想向你求一個機會，一個讓我彌補你的機會，可以嗎？”

方崇遠像是從蘭崢口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。

他沒想到，時隔多月，蘭崢竟然用彌補這兩個字再一次羞辱了他。

一股莫名的惱怒從胸口奔湧而來，“蘭崢，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，你以為你是誰？”

“崇遠……”

“別他媽這樣叫我！”方崇遠冷聲道，“怎麽，在你弟那裏受了新傷又想起我了？你怎麽能說出口……”

“我知道我很惡心！”蘭崢打斷他，眼底黯然，“可我忍不了方崇遠！看到你和別人在一起我一秒鐘都忍不下去！這幾個月我真的快瘋了，我想你，我在瘋狂地想你你知道嗎……”

方崇遠看著他，像是不相信他會說出口這樣的話。

過了一會兒，他才冷聲道，“別在演戲了蘭崢，你說這些話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！你最好離我遠一點，也別再發什麽莫名其妙的微信，我們早就結束了！”

“崇遠……”

蘭崢還想挽留，伸手卻只握住一股潮濕的空氣。

方崇遠坐上車離開，連一句解釋都不想再聽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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